男装去哪里进货:谁能讲述一下<长恨歌>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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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讲述一下<长恨歌>里的故事详细
白居易的《长恨歌》

唐明皇好色,日夜想找个绝代佳人;统治全国多年,竟找不到一个称心。杨玄瑛有个女儿才长成,十分娇艳;养在深闺中,外人不知她美丽绝伦。天生就的一身丽质,很难长久弃置;有朝一日,被选在皇帝身边做妃嫔。她回眸一笑时,千姿百态娇媚横生;六宫妃嫔,一个个都黯然失色万分。春寒料峭,皇上赐她到华清池沐浴;温泉水润,洗涤着凝脂一般的肌身。侍女搀扶她,如出水芙蓉软弱娉婷;初蒙皇恩润泽时,就这般娇娆涔涔。鬓发如云颜脸似花,头戴着金步摇;芙蓉帐里,与皇上度着温暖的春宵。情深春宵恨太短,一觉睡到日高起;君王深恋儿女情,从此再也不早朝。承受君欢侍君饮,终日陪伴无闲时;春从春游夜专守,双双形影不分离。后宫妃嫔有三千,个个姿色象女神;三千美色不动心,皇上只宠她一人。金屋中阿娇妆成,夜夜娇侍不离分;玉楼上酒酣宴罢,醉意伴随着春心。姊妹封夫人兄弟封公卿,封地受奖;杨家门户生光彩,令人羡慕又向往。使得天下的父母,个个改变了心愿;谁都看轻生男孩,只图生个小千金。骊山北麓华清宫,玉宇琼楼耸入云;清风过处飘仙乐,四面八方都可闻。轻歌慢舞多合拍,管弦旋律尽传神;君王终日都观看,欲心难足无止境。忽然渔阳战鼓响,惊天动地震宫阙;惊坏跳舞的歌伎,停奏霓裳羽衣曲。九重城楼与宫阙,烽火连天杂烟尘;千军万马护君王,直向西南急逃奔。翠华龙旗一路摇,队伍走走又停停;西出都城百来里,来到驿站马嵬亭。龙武军和羽林军,六军不走无奈何;缠绵委屈的美人,最终马前丧了生。贵妃头上装饰品,抛撒满地无人问;翠翘金雀玉搔头,珍贵头饰一根根。君王宠爱救不了,掩面哭成个泪人;回头再看此惨状,血泪交和涕淋淋。秋风萧索扫落叶,黄土尘埃已消遁;回环曲折穿栈道,队伍登上了剑门。峨嵋山下路险隘,蜀道艰难少人行;旌旗黯黯无光彩,日色淡淡近黄昏。泱泱蜀江水碧绿,巍巍蜀山郁青青;圣主伤心思贵妃,朝朝暮暮恋旧情。行宫之内见月色,总是伤心怀悲恨;夜雨当中闻铃声,谱下悲曲雨霖铃。天旋地转战乱平,君王起驾回京城;到了马嵬车踌躇,不忍离去断肠人。萋萋马嵬山坡下,荒凉黄土坟冢中,美人颜容再不见,地上只有她的坟。君看臣来臣望君,相看个个泪沾衣;东望京都心伤悲,任凭马儿去驰归。回到长安进宫看,荷池花苑都依旧;太液池上芙蓉花,未央宫中垂杨柳。芙蓉恰似她的面,柳叶好比她的眉;睹物怎能不思人,触景不免双目垂。春风吹开桃李花,物是人非不胜悲;秋雨滴落梧桐叶,场面寂寞更惨凄。兴庆宫和甘露殿,处处萧条长秋草;宫内落叶满台阶,长久不见有人扫。当年梨园的弟子,个个新添了白发;后妃宫中的女官,红颜退尽人衰老。夜间殿堂流萤飞,思想消沉心茫然;终夜思念睡不着,挑尽了孤灯心草。细数迟迟钟鼓声,愈数愈觉夜漫长;遥望耿耿星河天,直到东方吐曙光。冷冰冰的鸳鸯瓦,霜花覆盖了几重;寒刺刺的翡翠被,谁与皇上来共用?生离死别远悠悠,至今已经过一年;美人魂魄在何方,为啥不曾来入梦?四川有个名道士,正到长安来做客;能用虔诚的道术,招引贵妃的魂魄。辗转相思好伤神,叫人对王表同情;就叫方士去努力,专意殷勤去找寻。驾驭云气入空中,横来直去如闪电;升天入地去寻求,天堂地府找个遍。找遍了整个碧空,找遍了整个黄泉;天茫茫来地苍苍,找遍天地没看见。忽然听说东海上,有座仙山蓬莱山;仙山耸立在云端,云来雾去缥渺间。玲珑剔透楼台阁,五彩祥云承托起;天仙神女多无数,个个绰约又多姿。万千娇美仙女中,有个芳名叫太真;肌肤如雪貌似花,仿佛是要找的人。方士在金阙西厢,叩开白玉的大门;他托咐侍女小玉,叫双成通报一声。猛然听到通报说:唐朝天子来使者;九华帐里太真仙,酣梦之中受震惊。推开睡枕揽外衣,匆忙起床乱徘徊;珍珠廉子金银屏,一路层层都敞开。乌去发髯半偏着,看来刚刚才睡醒;花冠不整都不顾,匆匆跑到堂下来。轻风吹拂扬衣袖,步履轻轻飘飘举;好象当年在宫中,跳起霓裳羽衣舞。寂寞忧愁颜面上,泪水纵横四处洒;活象春天新雨后,一枝带雨的梨花。含情凝视天子使,托他深深谢君王:马嵬坡上长别后,音讯颜容两渺茫。昭阳殿里恩爱情,年深月久已断绝;蓬莱宫中度时日,仙境幽幽万古长。回头俯身向下看,滚滚黄尘罩人间;只见尘雾一层层,京都长安看不见。只有寄去定情物,表表我深情一往;钿盒金钗寄你去,或许能慰藉君王;金钗儿我留一半,钿合儿我留一扇;擘金钗来分钿盒,一人一半各收藏。但愿我们两颗心,有如钗钿一样坚;不管天上或人间,终有一日会相见;临别殷勤托方士,寄语君王表情思。寄语之中有誓词,唯有他俩心里知。当年七月七日夜,我俩相会长生殿;夜半无人两私语,双双对天立誓言:在天上,我们愿作比翼齐飞鹣鹣鸟;在地上,我们甘为永不分离连理枝。即使是天长地久,总会有终了之时;唯有这生死遗恨,却永远没有尽期。
这是网上找得。

汉朝的皇帝看重美色,
希望得到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
他统治邦国已经多年,
却总也找不到中意的人。
杨家有一位姑娘刚刚长大,
养在深深的闺阁还没有被人赏识。
天生美丽的姿质,
她不甘心埋没自弃,
终于有一天选在君王的近侧。
她回过头来微微一笑,
便生出百般妩媚。
同她相比,后宫所有的嫔妃,
全都黯淡得没有光辉。
春寒时君王赐予恩典,
让她到华清池里去沐浴。
温泉的水湿润又滑爽,
洗理她那柔嫩细腻的身躯。
宫女将她慢慢地扶起,
她是多么娇柔乏力。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受到君王的恩义。
她有乌云一样的头发,鲜花一样的容貌,
鬓边戴着金的首饰一步一摇。
在温暖的芙蓉帐底,
她和君王共度欢娱的春宵。
苦恨春宵太短,
不作美的太阳已挂在中天,
从今后君王再不曾早早去上朝。
她陪同君王寻欢作乐,
侍奉大小宴会没有半点儿闲暇。
春天跟随君王去郊游,
夜夜只有她一人伴驾。
后宫的美女足有三千人,
宠爱都集中在她一身。
在那豪华的皇宫内院,
她悉心修饰,夜夜对君王刻意奉承。
玉楼上酒宴之后,
她的醉态更加妖艳动人。
姊妹兄弟全都分封了官爵,
无限光彩辉耀着她家的门楣,
使得天下父母的心里,
不重视生儿反重视生女。
骊山上头的华清官,
宏伟高耸插入云霄,
宫中音乐像来自仙境,
随风飘散,四处都能够听到。
舒缓的歌唱柔曼的舞蹈,
配合着细细的管弦,
君王整天地观赏,
总也没有一点儿烦厌。
忽然间叛军从渔阳进发,
战鼓声动地惊天。
美妙的《霓裳羽衣曲》,
被惊得散碎如云烟。
京城里到处弥漫着战尘,
千军万马向西南投奔。
君王的车驾忽然被迫停住,
那时才出了都门百余里路程。
六军不肯向前,君王也无可奈何,
只好让美人在马前缢死。
她头上戴的翠翘金雀玉搔头,
统统遗落在尘埃,没人去收拾。
既然无法救她活命,
又怎么忍心看着她死去,
君王只好用衣袖遮住自己的面庞。
回头怅望,
血和泪交相流淌。
黄尘漫天飞舞,
秋风萧瑟凄凉。
走过回环曲折高入云端的栈道,
君王登上了剑阁。
峨嵋山下边行人稀少,
旌旗无光,日色黯淡寒薄。
蜀江的水是多么清绿,
蜀地的山是多么苍碧。
每一个早晨,每一个夜晚,
君王都怀着对她深深的眷爱和思念。
在行宫望见月轮,
惨淡的光华只令人伤心。
夜雨中听到风摇檐铃,
声声都像是催人肠断的哀音。
天旋日转,时局改变,
君王的车驾要返回京华。
途经马嵬坡下,他不忍离去。
久久地缓步徘徊。
这一片泥土之中,美人已无处寻觅,
空自留有她惨死的场地。
君臣们彼此默默对视,
全都伤痛得泪下沾衣。
再没有心思快马加鞭,
任随车马慢慢地朝东,
向皇都走去。
回来后宫中池沼和花园依然如旧。
太液池中灼灼的芙蓉。
未央宫里依依的杨柳,
芙蓉就像她娇艳的面容。
柳叶象她那弯弯的蛾眉。
对着这样的景物,
如何能够不伤心落泪。
每当春风和煦,桃李花开的日子,
每当秋雨凄清,梧桐叶落的时候。
对她的一片思情,
更是萦绕心头。
太极宫和兴庆宫里秋草萋萋,
红叶落满了石阶无人打扫。
梨园的艺人们白了头发,
后宫的女官容颜已哀老。
黄昏时流萤环绕着宫殿飞舞,
伴着他静静地思念。
夜晚独自守着孤灯,
直到天明也不能成眠。
钟鼓声他听来分外迟缓,
黑夜是何等寂寥而又漫长。
终于涯过长夜到了拂晓,
银河已渐渐发亮。
鸳鸯瓦上覆盖着浓重的秋霜,
冷得像冰块一样,
独自拥着翡翠锦被无人相共,
只觉得越睡越冷。
生离死别一年又一年,
她的魂魄并不曾来到君王梦境.
有一位客居京城的临邛道士,
能以精诚招致死去者的魂灵。
被君王绵绵的思念所感动,
那道士殷勤地多方去寻觅。
他驾驭着清气在空中闪电般飞驰,
上天入地到处都搜遍。
向上找到高高的青天,
向下走遍了深深的地底,
两处茫茫然
找不见她的踪迹。
忽然听说海上有一座仙山,
山在虚无缥渺的云端。
玲珑精巧的楼阁缭绕着五色彩云,
里面住着许多美丽的神仙。
其中有一位仙女,
名号叫做太真。
白雪般的肌肤,鲜花般的容貌,
仿佛就是君王想念的那个人。
道士来到金碧辉煌的仙宫,
去叩打西厢殿堂的玉门,
辗转地请求侍女小玉和双成,
再去禀报她们的主人。
听说汉家派来了使者,
她从华美的帷帐中惊醒。
披上衣服推开枕衾她起身徘徊,
一重重珠帘和银屏先后打开。
她刚刚睡醒,鬓发松松地偏垂,
来不及整理花冠就走下堂来。
清风吹动她的衣袖飘摇轻举,
好像她还在跳着优美的霓裳羽衣舞。
她秀艳的容颜显示出孤寂
脸上泪水纵横流布,
犹如春雨中开放的一枝梨花,
沾带着点点的水珠。
她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来使,
请他向君王转达心中的感情。
自从那一次和君王分别,
生和死两下茫茫,不能见面也难通音讯。
从前在宫中与君王的种种恩爱,
到如今早已—一断绝。
我独自在蓬莱宫中,
度着悠长的岁月。
回头向人间下望,
望不到长安只看见迷蒙的尘雾。
唯有拿出旧物来表达我的深情.
请把这钿合金钗带着回去。
我已将钿合金钗用手擘开,
我和他各留下金钗一股钿合半边。
只要爱心像金钿一样牢固,
天上人间总有一天能够再见。
临别时她殷勤地叮嘱再三,
说是有几句誓言她与君王都能够会意。
七月七日一同在长生殿上。
夜半无人时我俩曾窃窃私语:
“在天上愿意化作比翼双飞的鸟雀,
在地下愿意变成连根并蒂的花枝。”
天长地久总会有完结的时候,
这样的生离死别呵!
那幽恨永无尽期。

情殇——论白居易《长恨歌》主题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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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郑梦 文章来源:来源网络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5-3-30

[内容提要]人们对白居易《长恨歌》的主题思想历来争论不休,有所谓爱情说、政治主题说、双重主题说等等。本文作者持爱情说。首先从作品的四个层次来分析,肯定自居易井非像陈鸿写《长恨歌传》那样板着说教的脸孔去描写李杨故事,而是以“情”作为主旋律,让主人公的情去感动读者,使之产生共鸣,取得审美上的极大成功。本文还结合作者生平经历和社会历史分析他在处理历史题材、政治题材和来自民间的人性题材、心理题材的关系问题上的独到之处,进一步说明唐明皇杨贵妃形象的审美意义。

唐宪宗元和元年(806)冬,三十五岁的白居易被授周至县尉,当时,他与好友陈鸿、王质夫同游仙游寺,听到当地民间流传唐玄宗李隆基与杨贵纪的故事,深有感触,于是创作了千古传诵的长篇叙事诗《长恨歌》。陈鸿为此诗撰写了一篇《长恨歌传》。《长恨歌》以其标格卓异的风姿赢得了古今无数的读者,甚至当时长安妓女以“我诵得白学士《长恨歌》”而自夸,并因此身价倍增。“一篇《长恨》有风情,十首《秦吟》近正声”①,不仅是作者的自我肯定,也道出了众多读者的心声。关于《长恨歌》的主题思想,历来是读者争论的焦点问题,观点颇为分歧,约可分为三派:其一,爱情主题说。认为从作品宫中多宠的宪宗;其三,双重主题说。认为将此诗看成纯粹的讽谕诗或爱情颂歌都不恰当,它是暴露与歌颂的统一,讽谕和同情的交织,既为李、杨的爱情悲剧一掬同情之泪,又为他们的误国失政一叹遗恨之声,二者交相融汇而不是机械叠加。此外,还有人认为此诗是作者借李、杨悲剧来抒发自己爱情失意的情怀。究竟如何,还需从作品本身去分析。

《长恨歌》就是歌“长恨”,“长恨”是埋在诗里的一颗牵动人心的种子。而“恨”什么,为什么要“长恨”,诗人不是直接铺叙、抒写出来,而是通过他笔下诗化的故事,一层一层地展示给读者,认人们自己去揣摸,去回味,去感受。根据全诗的内容和情节发展,可将诗分为四个层次:第一层从“汉皇重色思倾国”至“尽日君王看不足”,叙述了安史之乱前,唐玄宗如何重色、求色,终于得到了“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杨贵纪。贵纪进宫后恃宠而娇,不但自己“新承恩泽”,而且“姊妹弟兄皆列士”,反复渲染唐玄宗得贵妃后完全沉湎于歌舞酒色。开卷首句既提示了故事的悲剧因素,又唤起和统领着全诗。第二层从“渔阳鼙鼓动地来”至“回看血泪相和流”,写安史之乱,玄宗逃难,被迫赐死贵妃,写出了“长恨”的内因,是悲剧故事的基础。诗人有意将因玄宗荒淫误国所造成的安史之乱进行了淡化处理,对二人的生离死别则着意形容,读者受到的是悲剧气氛的感染而不是历史的理性批判。陈鸿《长恨歌传》“惩尤物,窒乱阶”之说是板着面孔做文章,故不能视为此诗的写作动机。第三层从“黄埃散漫风萧索”至“魂魄不曾来人梦”,描述了杨贵妃死后,唐玄宗在蜀中的寂寞悲伤还都路上的追怀忆旧,行宫见月,夜雨闻铃,是一片“伤心色”和“断肠声”。长安收复以后回朝时,重过马克,“不见玉颜空死处”。回宫后,池苑依旧,物是人非,缠绵悱恻的相思之情,使人觉得荡气回肠。第四层从“临邛道士鸿都客”至“此恨绵绵无绝期”,写玄宗派方士觅杨贵妃之魂魄,重在表现杨妃的孤寂和对往日爱情生活的忧伤追忆。诗人运用浪漫主义手法,上天入地,后终在虚无缥渺的仙山上让贵妃以“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的形象再现于仙境。“情”的渲泄已超脱于帝王妃子间的感情纠葛,而更多地带有诗人的主观的理想成分,并早已超出了历史事实的范围,将主观愿望与客观现实的矛盾冲突表现无余。结尾“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二句,是爱情的叹息与呼声,是对于爱情受命运播弄,和爱情被政治伦理摧残的痛惜,此恨之深,已超越时空而进入无极之境。这样,诗人便以“长恨”表现了爱情的长存,亦即点明全诗的主题。

所以,我们认为《长恨歌>并非是一篇政治讽谕诗,而是一篇歌颂爱情的诗篇。如果说李、杨的生离死别是个爱情悲剧的话,那么,这个悲剧的制造者最终成为悲剧的主人公,无法不叫人遗憾。《长恨歌》所写的历史题材是依照史实想像而成的帝纪间的爱情故事,而故事的主人公唐玄宗又是唐朝历史兴衰转折期中的关键人物。由于受重道德而视爱情为罪恶的传统观念之根深蒂固,读者对于《长恨歌》的认识,便常常游移在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之间,或者把对历史人物的评价同文学批评混淆起来,或者以伦理的批评取代审美评价,从而产生理解上的困惑与分歧。这种分歧,大概在白居易写这首诗的时候即已存在。当时,白居易、陈鸿、王质夫闲谈玄宗与杨妃的故事,王质夫说:“乐天深于诗,多于情者也,试为歌之,如何?”他期待白居易的是表述爱情。陈鸿则不然,他认为,白居易写《长恨歌》“不但感其事,亦欲惩尤物,窒乱阶,垂于将来也。”②赋予《长恨歌》以伦理说教的意义。白居易本人则认为,该诗表现的是“风情”,并非如同《秦中吟》、《新乐府》那样的正声。唯其如此,他在编集时才把它归入感伤诗,用作者自己的话说就是“事物牵于外,情理动于内。”③《长恨歌》以“情”为中心的主旋律始终回旋激荡于全诗之中,当白居易把“情”作为描写对象时,那种被他承认的人皆有之的情潮便会以其固有的人性之美奔涌于笔端而无从遏制,即使他心存讽谕,只要着意深入感情的领域,作品便不会以讽谕说教的面貌出现。《长恨歌》写作之初,未尝不曾出现过如陈鸿所说的“惩尤物,窒乱阶”的念头,写作的结果却是倾注着作者感情的爱情描写。依照正常的艺术感受,读者是很难从中感受到女人是祸水,李、杨之恋是唐帝国衰亡根由的。假若白居易真的把这个故事写成讽偷诗,使全诗充满了“尤物惑人”的讽刺与说教,其价值将如何,我想,是很难与此篇分庭抗礼的。诗人以历史为素材,又不拘囿于史实,在文学与历史的隔膜中求得平衡,超越时空局限,并与人们普遍意义上的情感产生共鸣,因而取得审美意义上的成功。读者掩卷之余,甚至会忽略造成这一爱情悲剧的根源,而完全将审美意识集中于李、杨之间缠绵悱恻、难舍难分的感情渲染。生离死别的悲痛、绵绵长恨的情思、宛转动人的传说、虚无缘渺的仙境完全将读者带进一个透明的纯情世界,它没有尘世间的喧嚣与龌龊,其中凝聚着诗人的理念,也层层积淀着历代读者的理想,一种对真情向往的共鸣使这首诗获得了永恒的魅力。

由《长恨歌》故事的展开来看, “人宫专宠”、 “马嵬惊变”两段情节都有历史记载可据,涉及的主要是一个“专宠”问题,以及与之相连的“女祸”之类历史观念。在中唐时代,执拗地回顾这段历史还反映着一种对开元盛世无比怀念的情绪。与其他专宠故事相比,李、杨故事的特殊魅力确实与它包含的政治内容有关。这个故事恰恰成为安史之乱这一重大历史事件的中心和导火索。由于封建社会的权力结构、政治制度将皇帝置于政治生活的中心,天下兴亡系于君主一人,给君主造成问题的又不外乎宠信奸侯、耽于享乐。因此,当时人们在总结这一历史事件的教训时,基本上只能着眼于宫廷政治史,李、杨关系于是也成为议论
的中心话题。然而,在推出这两位事件的中心人物和确定了被谴责的对象杨妃之后,李、杨故事并没有顺利地向失德荒政、女色祸国的政治解释模式发展,而是转向赞叹女性美、歌颂忠贞爱情这一主题,这基本上是属于民间传说的。因此,在这种主题转变中,民间叙事模式和其中所反映的社会大众心理,起丁关键作用。当然,这一主题变化还包含着杨贵妃形象的变迁这一重要问题。这也是《长恨歌》成功的基本原因之一,它遵循了美妇题材和爱情题材作品的一般趋势,满足了人类感情的一般需要,而没有违背这种趋势去过分强调故事的政治涵义。

应该说,写作之初,白居易至少在主观上是同意陈鸿的“惩尤物、窒乱阶”之说的,后来在《新乐府》的《李夫人》、《古家狐》中还重复强调了“尤物惑人”、“狐媚害人”的主题,明确宣扬性爱之为害,但是又承认“人非木石皆有情”,性爱是消灭不了的,所以解决问题的途径只好是“不如不遇倾城色”。但在
《长恨歌》的实际写作当中,他又服从了民间爱情故事所表达的人类的向美本能和情感欲望。这样,整个故事便具有了更为深刻复杂的涵义:既写了真美,又写了真恶,并将两者直接联系在一起。《丽情集》本《长恨歌传》有一段话:

叔向母日: “甚美必甚恶。”李延年歌日: “倾国复倾城。”此之谓也。

这段话大概可以代表中唐士入对这一问题的最后思考。白居易写作《长恨歌》时遵循的一条基本原则是:不因为“甚恶”而抹煞。“甚美”。尽管其主题最后似偏离了对“甚恶”的谴责,但“甚恶”内容本身毕竟没有被抹煞,反过来又丰富了“甚美”的涵义。

我们可以这样理解,《长恨歌》实际处于这样一个交汇点上:一方面是一个重大的历史题材和政治题材,另一方面又是一个来自民间的具有悠久传统的人性题材、心理题材。白居易在创作中服从于民族的文化心理和诗人的个性思想,即传统模式与作者主观能动作用同时并存,这固然是与诗人的生活经历和人生观是分不开的。白居易一生跨中晚唐,他的思想以贬官江州司马为界,经历了由积极入世到消极出世两个阶段,实践了他所信奉的“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儒家人生模式。白居易所谓“独善”的基本内涵是乐天知命、知足保和,并由此而与释、老相通,以随缘任运、委顺自然为应世态度。在他的整个思想体系中,“独善”与“兼济”并行不悖,“施之乃伊吕事业,蓄之则庄老道德”(《君子不器赋》),它们是一个完整人生观的两个侧面。还在遭贬以前,他努力为云龙、为风鹏,并与元稹大力倡导新乐府运动。也正是因为他年轻时候的胸怀大志,颇有挽唐室于既衰,拯生民于水火的政治气慨,才使得他有足够的气魄处理这样一个重大的历史题材,并以“不惑”来总结唐明皇后半生的政治得失,写就了《长恨歌》。这样,在他心目中对唐明皇的一分为二,必然要在塑造形象中反映出来。正是因为一往情深的唐明皇同重色轻国的唐明皇是对立统一体,所以,白居易把这个故事写成一个好皇帝的悲剧。好皇帝有所惑,终于造成了自己和百姓的悲哀。我们从作品中看到的唐明皇性格的塑造已排斥了理想化,乃是另一种理想化的结果。排斥的是封建统治阶级为皇帝们头上加足光圈使其上升为半神的理想化。而这排斥本身,就包含了城市居民的另一种理想在内,他们从现实生活中皇帝权威下降的土壤出发,把封建统治阶级的头子想像为和他们自己一样的普通人,一个有爱欲、有苦恼、有错误、有缺点的人情味十足的痴情皇帝,简直同一般爱情故事中的主人公并无差别!他们从另一角度把皇帝理想化了,理想化的皇帝应该和百姓一样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神!而白居易从民本思想出发,有条件、并且有所扬弃地接受了城市居民的这种对唐明皇的理想化,这样完成了对唐明皇形象的塑造。诗人被贬江州以后,“独善”与“兼济”的地位才发生了转化,他的精神生活与仕宦生涯逐渐转轨,终于以“独
善”消释了“兼济”,在精神自救的过程中,白居易逐渐从关注社会政治转向关注个体生命,对于自由人格的钟爱逐渐超越了对道德人格的执著,甚至于在佛教世界中消极避祸、闲散自适,使其政治、文学生命黯淡无光。我们也可以感觉到中唐土人在封建政治辗压下极为渺小而懦弱的一面。实际已放弃了一度用以自勉
的积极、负责的现世精神,而佛教思想中妥协、避世、庸俗、自私的宿命论思想最终左右了他的生活哲学。

我们看到,(长恨歌》中的李、杨爱情故事,由于采用了民间的私誓情节,明皇、贵纪两个形象也具有了普通男女的思想感情。人皆有情,君王也与普通人一样有情,一样为色所迷。所以,当《长恨歌》转向描写此种“色”、“情”时,便无法贯彻对唐明皇的批判,而变成对这位具有普通人性的多情男女的赞叹。诗中,“重色”已不再具有任何贬义,作者不过用他所知的宫廷生活营造出外在的环境,淡化其客观效果并进行艺术处理,而将一个按照普通人的思想感情逻辑行动的唐明皇形象放人其中。当然,这也反映了男权社会中自然形成的男子中心观念,而《长恨歌》中的杨贵妃形象则是一个在这种观念支配下产生、同时又反映着男人们的复杂欲望心理的美妇形象。这一形象首先在描写方式上与传统和民间作品中的美妇形象接上了榫:与身份很俗但形象很高雅的琵琶女相反,贵妃的形象描写反而采取了极俗的方式,一直写到“温泉水滑洗凝脂”,如此处理,其实是在按照民间美妇作品的方式塑造杨贵纪这一形象,《长恨歌》的主题也就不期然而然地发生了变化。“女色祸国”实际上主要是封建史家的观念,民间传说中缺少这样一种故事类型,例如妲已、褒姒的故事,便没有一种民间流传形式。相反,某些可能具有这种因素的故事,在民间流传中主题却发生变化,女主人公并没有被视为“祸水”,杨贵妃形象便是一个典型例子。民间作品中的美女形象,历来都是人们所崇拜的对象,能以自己的聪敏智慧战胜凌辱者,如《陌上桑》中的秦罗敷, 《羽林郎》中的酒家女,甚至《木兰从军》中的花木兰等。杨贵妃的形象无法塑造成这样,但民间传说却让她成为蓬莱仙女,这等于完全免去了她应负的任何政治或道德责任。世代读者对贵妃形象也颇有争议,一种倾向满怀怜惜热爱之情,而一种倾向则要求追究她的政治责任,甚至遭到宋人的“理性”批评。而诗人在这一点上作出了最大胆的创造,实难能可贵。

由于“美”与“恶”的结合,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长恨歌》塑造的贵妃形象是一个足可与荷马史诗中的海伦相媲美的美妇形象。征城掠地、政治兴亡与这种女性美的力量对比,甚至都有些黯然失色了。与西方的女性赞歌相比,中国人对女性美的赞叹受到封建伦理观的更多束缚,被制欲说教所抑制,被“祸水”的历史观所抵销,被母性形象或无盐之类的丑妇形象所遮盖。但尽管如此,从《神女赋》、《洛神赋》到才子佳人小说,女性美的描写仍是文学的最重要主题。对女性美的崇拜,与歧视、憎恨、恐惧女性的观念混合在一起,成为封建文化最奇异的景观之一。白居易在一个将这种种观念最触目地集中于一身的女性人物身上,在语言文字力所能及的程度上和伦理观念所许可的范围内,使女性美获得了最完美的表现。与它相比,《神女赋》《洛神赋》的语言过深、过曲,而小说白描语言则过亵、过露。这个语言运用的度的掌握,反映出作者对有关女性的崇拜、占有、恐惧等多种心理因素所做的适当控制。《长恨歌》用直观的描写使贵纪形象世俗化,造成“近亵”的效果,但又通过马嵬之死使她的命运悲剧化,通过相思、寻仙等情节使她纯情化、崇高化。白居易善于运用此种描写,使它与悲剧化、崇高化的主题构成适当的张力。与宋词直至明清小说中更为世俗化、肉体化的女性描写相比,《长恨歌》带有神话色彩的处理方式,在对女性美的歌赞中保留了更多的对女性的尊重。

《长恨歌》所涉及的安史之乱历史事件,或许可以写成正义与邪恶的斗争,但他却选择了另外的主题,这源于诗人儒家知识分子的政治立场。其道德主题并不体现在直接的政治批评中,而是从更一般意义上来规范人们的伦理关系和社会行为,感情主题与历史(道德)主题交织在一起。应该说白居易在此问题上并没有太多的道德禁忌,或者说,他对道德问题的看法比较单纯:礼防所不容的事情不能做,人本有的情欲也应有适当宣泄。但即使在礼防较宽的唐代,白诗的这种公然将“重色”、“风情”当作诗歌主题,尽情讴歌女性美的描写也已经对某种道德规范和文学轨仪造成了冲击。也就是说,白居易在这样处理感情问题时,早已面临着道德的压力。他在道德与感情之间有时也有非此即彼的选择,有些可能更为无形但仍约束人心的道德锁链是他不愿接受而抛在一边的。这使我们联想到他早年曾有的恋爱经历。正式结婚前,白居易曾与一名为湘灵的女子自由恋爱,但家庭和社会不能接受这种婚姻,原因即在于它是非礼结合,两人的关系是属于两情相悦的私下结合,而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也是其不能长久维持下去的根本原因。再加上家庭对白居易幼年的影响,使他的世界观和个性在两个并列的世界中形成:一个是道德和仕进的世界,另一个是感情和个人生活的世界;父亲代表前者,母亲代表后者。这幼年的两个世界——道德和感情,实际上成为白居易人生和文学创作所围绕的两大主题。联想到《长恨歌》又未尝不是对往事的痛苦回忆,我们便不难理解,白居易在道德与感情问题上也常常陷于困境,在其成长过程中也必然发生过若干次精神危机,他的感情生活也肯定会有不少难言的隐衷。或许应该这样说,这些来自早年生活的情感体验便构成了他不畏“结靡”之攻击而大胆进行感情主题创作的动力。

正是由于诗人追求功利的淡化与艺术的深化,以“情”为中心,描绘了中国版的“人鬼情末了”的动人场景,是一部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完美结合的作品。其中凝聚着诗人的理念,也层层积演着历代读者的美好理想,人性的赞美使作者与读者之间产生了互动。惟其绵绵“长根”的豆古主题和对真情的向往与追求,
使此诗获得了永恒的魅力。在此之后,元代白朴的《梧桐雨》,清代洪异的《长生殿》等据此而创作的作品,不论主题思想还是艺术成就与白诗相比,已然失去了太多的东西。

是白居易的《长恨歌》,还是近代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