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音乐综艺节目报名:怎么理解海子的诗<月光>?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高校问答 时间:2024/05/03 07:49:10
月 光
今夜美丽的月光 你看多好!
照着月光
饮水和盐的马
和声音

今夜美丽的月光 你看多美丽
羊群中 生命和死亡宁静的声音
我在倾听!

这是一支大地和水的歌谣 月光!
不要说 你是灯中之灯 月光!
不要说心中有一个地方
那是我一直不敢梦见的地方
不要问 桃子对桃花的珍藏
不要问 打麦大地 处女 桂花和村镇
今夜美丽的月光 你看多好!

不要说死亡的烛光何须倾倒
生命依然生长在忧愁的河水上
月光照着月光 月光普照
今夜美丽的月光合在一起流淌

海子,原名查海生,1964年3月生于安徽怀宁县高河查湾。1979年考入北京大学法律系,1983年毕业后任教于中国政法大学。1989年3月卒于河北山海关(卧轨自杀)。已出版作品有长诗《土地》(1990年,春风文艺出版社)和短诗选集《海子、骆一禾作品集》(1991年,南京大学出版社)。

以上这些,录自人民文学出版社《海子的诗》的封面,卧轨自杀四字是我的补充,我觉得没有必要去含糊一个诗人的死。当然,你也不要作太多的关注,这样会膨胀你的窥私欲,你会从他的诗里琢磨他自杀的倾向,这样你就歪曲了海子,歪曲了海子的诗。

比如这首《主人》,你从中是找不到一个卧轨自杀者的冷酷绝望的,写得平和疏淡,浑然静穆。读罢第一让我想起了陶渊明,“我在月光下/走过小河流”、“我在向阳坡/栽下两行竹”,陶诗我们大概都读过一些,上面这两句像不像《饮酒》或《归园田居》的现代版?语言面貌极其相似,闲适自足的精神极其相似;月光、小河流、向阳坡、两行竹,很容易让我们想起东篱、南山、虚室、炊烟,形象朴素,意蕴丰厚,就好象国画中的点染,三两下子,味就全出来了,可见这艺术的神韵也是一样的。

到底还是有些不同。陶渊明诗中的“我”是懒得去管别人的,锄我的草,采我的菊,喝我的酒,吟我的诗,不知秦汉,无论魏晋。这首诗则写到了“你”,字里行间还流露出对“你”的关切,因为这个,又让我想起了卞之琳的《断章》:“你站在桥上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又一想,这样的联想是草率的,《断章》中的“我”是若隐若现的,看风景的人、别人是不是“我”的含蓄表达呢?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这首诗既可以看成是看似缥缈实际深切的情感体验,也可以看成是多米诺骨牌式的即兴的哲理的思考。《主人》则不同了,“我”是明晰的,认真的,负有责任的,善意而又执着地关注着你。“我”“你”之间可能互不熟识,素未谋面,但有着最朴素的缘分,绝不是偶然站到一起的两张多米诺骨牌。“最朴素的缘分”是个笨拙别扭的表述,我避免不了这个笨拙别扭,凡是遇到像陶渊明所说的“真意”之类的东西,说起来都有些麻烦,估计这不只是拙劣如我者的个人感受。

好在,诗一旦出版印行,就不是他海子的了。海子师兄有句有名的大实话,“您的菜齐了”,那我就吃吧。

“你在渔市里/寻找下弦月”。“你”是个卖鱼的,这当然是最大的可能,诗的意象永远不能拒绝最大的可能,但也不能满足于最大的可能。这里几乎每一个词都值玩味——其它地方也是这样。为什么选定渔市,象征世俗社会?一条鱼可能是鲜活的,但在渔市里,是只能闻到鱼臭的,“你”可能是一条新鲜的鱼,但你已身陷渔市,所以你寻找能证明自己的月亮,而月亮,已缺损,下弦月,残缺的月,曾经的而不是未来的满月,因此你只能寻找而无法期待,每个人只有一个轮回,下一个满月已经属于别人了。“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你”的悲剧不仅在于失去圆月——这是生而为人的共同命运,还在于置身渔市,鱼成了商品,可以按斤论两地计算价值,而实际上,鱼应该是上帝派来的使者,它的使命是弥补圆月缺损引起的遗憾。因此,置身渔市望月,只能更加增添失落感。“我”在月光下,走过小河流,河里的鱼是完整的快乐的,“我”似乎成了游于鱼梁之上的庄子,而在月光下,不必为鱼我之辨去烦扰分心,得意忘言,只消默默走过。

“你在婚礼上/使用红筷子”,在第二节中,“你”是处于和第一节中迥乎不同的境况之中的,渔市寻月的“你”失落,婚礼上的“你”该是得意的。可是,婚礼上的“你”要比渔市上的“你”在悲剧意义上有更纵深的延续,在渔市里,鱼引起过你的思索,但又被赋予了浓厚的商业的价值,以致“你”走不出渔市。在婚礼上,竹子被制成筷子,漆上红漆,成为世俗的一个表述符号,“你”对竹子已经很漠然,甚至你没有意识到筷子是竹子做的,是由萧散简淡的竹子做的。“我”在向阳坡,让人感到温暖的地方,怀着对太阳的感激之心——这是海子在很多诗中表达过的,这里只是没有得到强化而已——栽下两行竹,“我”与竹子的距离要比与鱼的距离更近,而你正相反。在向阳坡栽竹,这里应该成为一个隐喻,越是心怀感激,越是应该像竹子一样去追求庄严的生命存在方式。

显然,“你”“我”之间最朴素的缘分的维系物就是鱼和竹子,这两个维系物是表面的,必须要被否定,缘分本来就是要否定一切维系物的东西:时间、地点、血统……如果不完成这一否定,这缘分就是浮云,是近真的假像。同是鱼,同是竹子,在你我那里有着相去千里的境遇,距离之远甚至可以视之为有着本质属性的区别,只不过有相同的书写符号而已。这一否定之后,“你”“我”的朴素的缘分——这是本诗诗质的闪光——就显现出来了,“你”“我”在某个时刻打开窗子,都用自以为握着自由的决定权的主人的手,却发现,“你”“我”面对面,转过身去即是背靠背,并不朝着同一方向。

那么,谁是主人?且看最后一节,“你的黑夜/主人美丽//我的白天/客人笨拙”。我以为这首诗的智能全在于此。在这十六字中,显然地有四个对举关系,你我,夜晚白天,主人客人,美丽笨拙,其初,这四组关系很让我费解,窘极无聊之下,我对这四句的词语进行了错位置换,比如:“你的白天/主人美丽//我的黑夜/客人笨拙”,“你的黑夜/客人美丽//我的白天/主人笨拙”,无心插柳,我有了一个颇为自得的发现,这首诗在表述一种严肃旨意时,用了小小的戏谑的反嘲的手段,几乎每一个词都可以翻来覆去地去理解,我的错位置换对诗的旨意没有形成硬伤。为什么在诗的结尾,海子玩起了他并不惯用的游戏?他要在“你”“我”之间作一种平衡?在前两节中,“你”轻“我”重,存在价值审视的失衡现象,现在,海子要以一种含糊的终结颠覆读者头脑中的这一印象,于是,诗就被置于一个更广阔的价值背景中去了。谁是主人?这就是诗的全部,聪明的海子将钥匙握在手中,而门又没关上——这是不是诗的大智能?我想到了昆德拉,他认为作家应该通过小说设置一个“道德审判被悬置的疆域”。那么,诗歌是否也需要这种智能呢?我不是在问海子,我是在向所有写诗的人打听一种可能。

之所以要特地谈谈这首诗,是因为我觉得这首诗里有海子诗中难得一见的情趣。读海子诗,我总感到他的语言是睿智的玻璃,而思想则是忧郁的青铜,玻璃其表与青铜其中的反差恰是海子诗的风格,同时,这种反差——对平庸的拒绝——也给读者制造了足够的麻烦,坦白地讲,甚至使我蒙受过耻辱感。在这首诗中,海子抛弃了他的惯有风格,显得温和了许多。读罢我在想,海子在什么样的好心境下写下了这首洋溢着情理之趣的诗,几乎让所有人都能有所感想的诗?终其一身!,这样的好心境他拥有过几次?

太阳出来了,但太阳不是我的,我依旧生活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