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剧宇宙锋陈素真:苏轼的诗 和代器之 的解释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高校问答 时间:2024/05/05 22:50:04
和代器之
年代:【宋】 作者:【苏轼】 体裁:【】 类别:【】
雨过郊原一番新,寻芳车马踏无尘。
普天冷食闻前古,萧寺清游属两人。
不作佺期问新历,颇同之问感余春。
明年归藉梨花上,应会群贤及四邻。
尤其是 第三四句的解释 普天冷食闻前古,萧寺清游属两人。
不作佺期问新历,颇同之问感余春。

苏轼(1037-1101)诗文中经常出现「清」字 ,尤其「清诗」、「清新」二词在苏诗中出现的次数更高居宋代重要诗人之冠 ,同时,「清」也是苏轼评论诗文的重要用词之一。
可惜,历来学者研究苏轼文艺思想或美学观念时,泰半以「平淡」、「高风绝尘」等观念为研究重心,而鲜少论及「清」字 。因此,将苏轼论「清」意见作系统性的整理分析,除了能从不同角度贴近苏轼思想,掘发出苏轼诗观的更多面向,更能填补宋代诗学研究不足之处。
本文先全面翻检苏轼诗集,将其中出现「清」字之词句分门别类地编列成表,以作为研究基础,并以此作为论述证据之一。其次,分项探究苏轼诗学中「清」字之意涵,追溯其思想根源,并阐明其重要性,以求周全。
根据统计,苏轼诗作中出现「清」字的次数共计591例,依其性质约可分为六大类 :
1.与江河水流有关,以「清」字形容修饰其状貌,如「清颍」、「清泉」、「清驶」等,共计137例 ,约占所有出现「清」字诗句的23.2%。
2.除水之外,一切与风月花树等自然物象或酒食游赏等活动有关,以「清」字形容其状态、性质,如「清风」、「清夜」、「清游」,共计220例 ,约占所有出现「清」字诗句的37.2%。
3.与文学艺术有关的风格,以「清」字形容其特质,如「清诗」、「清新」、「清圆」,共计85例 ,约占所有出现「清」字诗句的14.4%
4.与人物品格修为或生理器官有关,如「清节」、「清净」、「清眸」,共计99例 ,约占所有出现「清」字诗句的16.8%
5.与政治活动有关,以「清」字说明其性质,如「清时」、「清班」、「清朝」,共计28例 。,约占所有出现「清」字诗句的4.7%。
6.与专有名词有关,「清」字并不具备特殊意义,如「华清」、「清献」、「清明」,共计22 例 ,约占所有出现「清」字诗句的3.7%。
其中第三类用法最能显现苏轼独特之处,乃本文研究重点;而 五、六类用法并不具有特殊意涵,将暂时存而不论。

二、水性故自清--「水」与苏轼「清」之关系
「清」者,本指「澄水之貌」 ,因而以「清」字形容「水」的样貌状态,本是「清」最常见的用法。苏轼此类词汇乍看似无甚特出之处,但细究其中思想,便会发现,要研究「清」在苏轼思想中的意义,必得以他对「水」的认识为基础。
苏轼曾明白而肯定地宣告他的好尚是:「我性喜临水」 ,,当他因任官外地不得不离开家乡时,更以怀念口吻追忆「吾家蜀江上,江水青如蓝」 的美丽景象,而发出「尔来走尘土,意思殊不堪」 的慨叹。
水之於苏轼,并不仅只是一种赏玩的自然对象,它更是苏轼理想人格的表徵 ,也是启发苏轼文学观点的重要来源之一,以泛舟颍水之诗为例,梅尧臣(1002-1060)<颍水>诗云:
颍水苦流瀑,浅平秋与冬。岸深开地势,底碧写天容。道枉随湾去,村遥近日逢。迷鱼是潭曲,宁见窟蛟龙。
多以平实亲切笔法描绘颍水及其沿岸景象,苏诗则云:
我性喜临水,得颍意甚奇。到官十日来,九日河之湄。吏民相笑语,使君老而痴。使君实不痴,流水有令姿。遶郡十余里,不驶亦不迟。上流直而清,下流曲而漪。画船俯明镜,笑问汝为谁。忽然生鳞甲,乱我须与眉。散为百东坡,顷刻复在兹。此岂水薄相,与我相娱嬉。声色与臭味,颠倒眩小儿。等是儿戏物,水中少磷缁。赵陈两欧阳,同参天人师。观妙各有得,共赋泛颍诗。
诗中透露:苏轼对水的喜好已超乎常人理解范围,以致引来「使君老而痴」的笑弄。其实,不是使君痴傻,而是世人不识流水令姿,未能发现其中妙趣,故不解使君常至水畔的原因。当苏轼泛颍时,除了享受山水美景所带来的怡情悦性乐趣之外,更在俯看水面浮影时,笑问倒影「汝为谁」。这样的提问,正显现苏轼与众不同之处,陈师道同时所作之泛颍诗 虽肯定「此水真吾师」 ,但当他俯视水面时,注意的仍是「江清鱼弄姿」 的景象,并未由此进入生命哲理的思想领域。
苏轼则不然,当他正在思考「水中我」、「船上我」之异同时,水波荡漾,「水中我」受到依存环境变动的影响,以致须眉俱乱,从而散为百东坡,无法分辨哪个东坡才是最初的「水中我」。虽然随著水面平静,一切似乎又在顷刻之间恢复原貌,但再次浮现的「水中我」已非原先的「水中我」。
值得注意的是,无论「散为百东坡」或「顷刻复在兹」都必须在一个前提下才能存在,那就是清澄如明镜的水面,因为秽浊水流是绝不可能让诗人看到「散为百东坡,顷刻复在兹」的情形。
虽然,不管与外物相应的「我」如何变换,真实独特的「我」依然存在原处。只是,当实有的我经历「散为百东坡,顷刻复在兹」的过程后,「我」已因观妙有得而与原初单纯「喜临水」的我有所不同。也许诗人会慨叹「古今一俯仰」 ,也许会有「人生如寄何不乐」 的领悟,但无论如何,相信苏轼必然在这样一段变换中对「清」有所领会。
当苏轼观览廉泉风光时,曾慨叹地说:「水性故自清,不清或挠之。」 可见他认为「清」才是水最真实自然的原本面貌,而「水清石瘦便能奇」 之语更说明苏轼对水的评价标准乃在「清」,只要能「清」,毋须惊涛骇浪、激流险湍,「水」本身便能呈现最美的姿影,。
我们知道,一般论苏轼与水关系时,多著重於「君子如水,随物赋形」 、「与山石曲折,随物赋形」等问题,立论角度乃在世间万物变与不变的关系,苏轼曾云:
万物皆有常形,惟水不然,因物以为形而已。世以有常形者为信,而以无常形者为不信,然而方者可斫以为圆,曲者可矫以为直,常形之不可恃以为信也如此。今夫水虽无常形,而因物以为形者,可以前定也,是故工取平焉,君子取法焉。惟无常形,是以遇物而无伤。惟莫之伤也,故行险而不失其信。由此观之,天下之信,未有若水者也。
颠覆世俗价值观,肯定水无常形的可贵,因为有常形之万物皆会随著时间流逝而有所改易,方者既可斫以为圆,曲者更可矫以为直。具体形器如此,天地万物更是无时而不移也,凡人不知,误以为耳目所及之山川草木皆是旧时情状,事实上,即使此刻之我亦已非前时之我。
正因万物无时不在变易之中,我们若拘守某一常形,「囿於一物」 ,势将无法掌握事物真貌。水则无常形而因物以为形,故能遇物无伤,全身而生。
「因物以为形」也就是不坚守自己的形状,而能弃我随物,这其实也就是一种「忘我」、「化」的状态。惟其忘我而随物化,因此不须苦苦追赶无时无移的天地万物,而能以自然状态存在,甚至随著移易的万物而随时呈现新面貌,衍生「无穷」「新」的可能。
蕴藏无穷无尽新易可能的水,当然不会是淤塞郁闭的死水,而是自由开放的「活水」 ,庄子曾云:
水之性,不杂则清,莫动则平;郁闭而不流,亦不能清;天德之象也。故曰,纯粹而不杂,静一而不变,惔而无为,动而以天行,此养神之道也。
水欲清澄的条件是不杂与开放流动,人心又何尝不是如此?惟有纯粹不杂,「心如颍水清」 ,才能明亮无尘,如实照见世间情事,「月明委静照,心清得奇闻」 便说出心清的重要性。陈幼石先生以为:
水,尤其是流动的水,是苏轼在文学和艺术批评中偏好的一个比喻,它比喻自发性、自由性、变化与延续的现象,以及自然中「人」的一切希求与企望。
洵为的论。不过,我们不妨更精确地指出,苏轼偏好的不只是「流动的水」,更应是「清水」 。因为,流动的水未必清澈澄明,如黄河流衍千里,它可以有「自发性、自由性、变化与延续」,却无法映照天光云影,失却了「水」最重要的性质之一,难免有所不足。
回到前面所引<泛颍>诗,苏轼由清明如镜水面上看见自己倒影而生发诸多感怀,其中包括万物变动不居的省思,也包括「声色与臭味,颠倒眩小儿」的体悟。显示他由颍水之清联想到人心之清,若心能清明亮洁,就能保持定见,不致眩惑。因此,当波纹复归平静时,也是诗人心境回归清明之际,否则何能有观妙之得?
苏轼赞扬道潜「道人胸中水镜清,万象起灭无逃形」 、「吴山道人心似水,眼净尘空无可埽」 ,著眼点都在於道潜能保持心灵的清明洁净,因此不受外物干扰,而能映照万象起灭变化,随任「万象自往还」 ,而丝毫无改本心。可见「心清」乃是苏轼与外物应对的原则。
那麼,心要怎样才能「清」呢?苏轼<超然台记>云:
人之所欲无穷,而物之可以足吾欲者有尽。美恶之辨战乎中,而去取之择交乎前,则可乐者常少,而可悲者常多。是谓求祸而辞福。夫求祸而辞福,岂人之情也哉。物有以盖之矣。彼游於物之内,而不游於物之外。物非有大小也,自其内而观之,未有不高且大者也。彼挟高大以临我,则我常眩乱反覆,如隙中之观斗,又乌知胜负之所在。是以美恶横生,而忧乐出焉。可不大哀乎。
点明人心忧乐之情频生,乃是因为欲求难以满足,由於「人之所欲无穷」,偏偏「物之可以足吾欲者有尽」,因而经常为美恶之辨、去取之择困扰。世人若是陷溺於「以有涯随无涯」 的追逐游戏之中,势将无法超然自得。惟有「寡欲清心源」 ,以「不求」 的心灵面对外物,作到「吾心淡无累,遇境即安畅」 的境界,涵容万物,得致天全物性 ,才能「优哉悠哉,玩物之变」 。
苏轼为清心堂赋咏时,吟道:
南郭子綦初丧我,西来达摩尚求心。此堂不说有清浊,游客自观随浅深。
就阐明「清心堂」之清不在於它的名称,而在於观览者的心是清或浊。同样地,烦忧挫折是苦难或是惕励人心成长的助力,决定权不在对象本身或它的名称,而在诗人的心。只要心清,就能随遇而安,不受外境影响心情,杨海明先生说道:
苏轼的可贵之处,却又在於他透彻通晓事理的睿智和善於变换角度看问题的聪明,这就赋予了他解脱忧患和经常保持乐观的非常人所及的能力。因此,与其说苏轼是一位天生的乐天派,则毋宁说他是位识透「天命」的达观主义者更加准确。」
「善於变换角度看问题」确是苏轼与众不同之处,但与其说这是因为他识透天命,不如说是苏轼掌握了与外物应对的原则,知道「心清」之重要。苏轼<送水丘秀才叙>诗云:
予谓古之君子,有绝俗而高,有择地而泰者,顾其心常足而已。坐於庙堂,君臣赓歌,与夫据槁梧击朽枝而声犁然,不知其心之乐奚以异也。其在穷也,能知舍;其在通也,能知用。
强调善守出处分际之必要,并由此获致「出本无心归亦好」 之省悟。这样一种处世态度,就某个角度来讲是与他对仕、隐的看法有关,正如学者所说的:
人们总是在对前人的褒贬去取中体现自己的价值原则。
苏轼便是如此,他欣赏的诗人可以陶渊明、杜甫为代表:
吾於诗人,无所甚好,独好渊明之诗。....吾於渊明,岂独好其诗也,如其为人,实有感焉。
诗至於杜子美,文至於韩退之,书至於颜鲁公,画至於吴道子,而古今之变,天下之能事毕矣。
古今诗人众矣,而杜子美为首,岂非以其流落饥寒,终身不用,而一饭未尝忘君也欤!
既向慕陶渊明归园田居的生活,又崇仰杜甫尽古今之变的表现,最重要的是,虽然陶、杜二人的出处选择大不相同,但都具有高洁品格。陶渊明绝意仕进,归田耦耕;杜甫则始终不曾放弃「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愿望,「少陵有句皆忧国,陶令无诗不说归」 具体而微地刻划出陶、杜二人最大差别。
苏轼对陶、杜的赏爱,就心理层面而言,极可能显示他在仕、隐之间的徘徊,苏轼曾自白:
余本田家,少有志丘壑,虽为搢绅,奉养犹农夫。然欲归者盖十年,勤请不已,仅乃得郡。士大夫逢时遇合,至卿相如反掌,惟归田古今难事也。定国识之。吾若归田,不乱鸟兽,当如陶渊明。
可见他虽身在庙堂之上,却心怀江湖,游移於「道仕」 、「身隐」 之间。张海鸥先生分析宋代文人的人格模式时说道:
宋代文人的理想人格模式表现在思想意识方面是儒家的进取、道家的超脱和释家的圆通融汇为一。....表现在道德情操方面,则主要是儒家的耿介正直、忠君忧国和道家的平和淡泊、清高脱俗互为表裏,相辅相成。
苏轼确是亲身实践这种理想人格模式,而当他意识到自己与白居易「出处老少,大略相似」 ,且都能「安分寡求」 时,白氏「中隐」 观念恰可作为他的出处依循。不过,中隐虽可以解决仕、隐矛盾,但中隐的生活方式却可能影响苏轼审美取向。
据载,苏轼幼时家贫无赀 ,「仪状甚野」 ,待入朝为官后,仍是奉养犹农夫 ,日人青木正儿分析宋代文人生活趣味之特质时,曾说道:
六朝至唐,文人生活以贵族豪华趣味为主调。到了宋代,文人以庶民质素趣味为主调。贵族好雅,庶民好野;纯雅流於奢侈,纯野流於俚鄙。宋代文人取二者的调合,以清出之。
强调宋代文人生活以庶民质素趣味为主,此说大致得实。由於宋代取士既多 ,标准也较宽松 ,通过科举考试的文人不再局限於「地主、官吏的子弟」 ,而多有寒门子弟。因此,当他们投身官僚体系时,随著经济条件的改善,文人们的生活趣味多少会有所改变,以「清」调和其间雅、野界限,确是良方。而这可能正是苏轼重「清」原因之一。
生活趣味调和野、雅的情形,就某个角度而言,也代表文人审美情趣的改易,缪钺先生阐论宋代之美为:
其时人心,静弱而不雄强,向内收敛而不向外扩张,喜深微而不喜广阔。宋人审美观念亦盛,然又与六朝不同。六朝之美如春华,宋代之美如秋叶;六朝之美在声容,宋代之美在意态;六朝之美为繁丽丰腴,宋代之美为精细澄澈。总之,宋代承唐之后,如大江之水,潴而为湖,由动而变为静,由浑灏而变为澄清,由惊涛汹涌而变为清波容与。此皆宋人心理情趣之种种特点也。
由人心好尚为出发点,推演宋人审美观念与前朝不同之处,论析精辟透彻,确为碻论。归结缪先生意见,无论是「精细澄澈」或「清波容与」称说,其中都有「清」的成分,而苏轼对「清」的重视正可代表宋人审美情趣的趋向。
不过,宋代与六朝的审美观念未必如缪先生所言,是全然对反的呈现,至少他们对「清」的重视是颇为类似的。于民先生整理《世说新语》中有关人物品藻的审美词汇后,发现「清畅」、「清便」、「清真」等词汇为数众多 ,并强调:
清,它是魏晋风韵的一个突出特徵,也是魏晋文艺特色的一个显著表现。
考诸苏轼论「清」意见,确与六朝有关,不过,资料庞杂,此项研究请俟来日补足。

三、无穷出清新--「清新」意涵诠析
梳理苏轼对「清」的基本看法之后,我们不妨将焦点集中於「清」与文艺美学的关系。
「清新」是苏轼美学思想的重要观念之一,在其诗中共出现八次 ,其中与文学相关的只有二项,分别是:「无穷出清新」 、「天工与清新」 ,以下分别析论之。
与可画竹时,见竹不见人。岂独不见竹,嗒然遗其身。其身与竹化,无穷出清新。庄周世无有,谁知此疑神。
本诗名为「书晁补之所藏与可画竹」,但并未如一般题画诗叙记画作内容,反而偏重於创作历程的探讨,发抒自我主张。诗中先记录文与可画竹情形,所谓「见竹不见人」可以有二种诠解:一是指创作主体专心观察绘作对象,以致无视於其他外物的存在;二是指画家下笔之际全神投入所绘对象,不见他物。苏辙曾转录文与可之言曰:
始予隐乎崇山之阳,庐乎修竹之林。视听漠然,无概乎予心。朝与竹乎为游,莫与竹乎为朋。饮食乎竹间,偃息平竹阴。观竹之变也多矣。
记载文同画竹前花费诸多时间、心思观察竹子的各种变化与样态,当他说:「竹之始生,一寸之萌耳,而节叶具焉。自蜩腹蛇蚹以至于剑拔十寻者,生而有之也。」 正显现出他仔细观察竹子生长的心得。
因此,所谓「与可画竹时,见竹不见人」之「画竹时」,我们不必拘泥为文同下笔画竹的那一刻,而不妨将「画竹时」之「时」视为比较长期的时间历程,代指文同从起意创作至实际动笔画竹的那一段时间。这样,「见竹不见人」就可以先是指画家创作前的全心观察,再由此持续到下一阶段,进入实际绘画时的全神投入,不见他物。 这样的一种投入,苏轼形容为「非至静无求虚中不留,乌能察物之情如此其详哉?」 这其实也是心清的表现。
经过前面全心投入的阶段,创作者精神逐渐脱离世俗实相,甚至连观照对象都不入眼帘,这种情形就好比我们专注观看某样物件过久后,恍惚迷离之间,有时反会见不著原先观看之物象。当创作者「不见竹」之时,其实他已消解掉自我执著的意识运作,不过,此刻创作主体仍具知觉,能够意识到物、我之分,因为「不见竹」之中其实隐涵著「我」,若无我又怎能说「不见」呢?因此,当创作主体「嗒然遗其身,其身与竹化」时,他是一个「非为主观地主体」 ,他必须离弃人在实有世界所拥有的具体形迹--形躯 ,放下所有有意识、无意识的思绪运转,保持清明心境,泯除物我之分,才能身与竹化,臻至主客一体,达至「物我相忘,身心皆空」 境界徐复观先生阐释这项问题时曾说道:
必须先有虚静如古井水之心,然后能身与竹化。
颇能切中肯綮。不过,所谓古井水必得是清亮无尘之井水,方能使万象自往还,也才能使心灵虚静澄清,从而身与竹化。因此,身与竹化仍得以「心清」为前提。
如前所论,清心乃是不求、无分别之心,这样,创作主体自然会与观照客体浑融为一,此时,无论外物如何迁化,主体都将随之变化无穷,正所谓「无意无我,然后得万物之情」 ,而有「无穷出清新」效果。
可是,「其身与竹化」为什麼能推衍出「无穷出清新」?而不是「无穷出新奇」或其他风貌?「清」由何而来?
我们可以先从本诗创作源起切入问题。本诗诗名为「书晁补之所藏与可画竹」,所以论述起点在於「画竹」,讨论对象为文与可所画之竹。因此,虽然诗中所提「嗒然遗其身」原则是可适用於所有艺术创作的原则,但所以会无穷出清新,原因可能在於其身是与竹化,而非与牡丹、山川化,也就是说,「清新」与对象--竹有密切关连。
细绎全诗,我们发现语脉条贯清晰,苏轼按照创作过程依序抒写,先是画家意欲创作,然后熟视对象、下笔绘制,当其创作时,先是只见对象而无视他物存在,接著连主体自身都嗒然丧焉,然后是其身与竹化,因与竹化才接著有无穷的清新出现。很清楚地,无穷出清新是在其身与竹化之后产生的。因为其身与竹化时,创作主体进入竹的精神世界,竹的品格也就成为创作主体的品格 ,甚至是作品的风格,这正如学者所论:
在对於审美客体的感觉、观察、体验和认知的过程中,作者全身心地予以投入,最后将主体精神完全灌注、融化到客观事物中去,以致创造的形象消泯了物我痕迹,犹如我即见於物,物中即有我。
因此,只要明白苏轼对「竹」的看法,「清新」来源自然明晰呈显。「可使食无肉,不可使居无竹」 之说传诵久远,可见苏轼对竹的赏爱之情,苏轼以「抱节君」为竹之新名 ,又称许竹性为「清劲」 、「素节凛凛欺霜秋」 ,可见他爱竹著重的是竹之高洁品格。因此当创作主体化入竹中时,他自然也保有那分清幽贤德 ,随著时间流转,竹之情态不断改换,新意时时出现,加上创作主体与观照对象共有的「清」,自然是「无穷出清新」。
其实,古人早已说过:「植物之中竹难写,古今虽画无似者」 竹之所以难画,就在於许多画者虽然希望「以竹石一类为题材,表徵他们萧散超逸的精神、灵魂和人格美」 ,但多只能描摹出竹之外形,而难能刻划其品格。苏轼提出「其身与竹化」之说,使得创作主体与审美对象合而为一,自然体贴其品性,而得其「清」。
不过,身与竹化时,主体虽与客体浑融为一,精神相通,但当主体实际创作时,主、客仍是有所区别的。以「物化」一词的起源来思索这项问题,将有更清晰的了解。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学者讨论苏轼「身与竹化」问题时,多将其与庄子此处之「物化」相提并论,并强调物我一体之愉悦。的确,当庄子放掉人的认知,超越形躯束缚,消解物我之间界限时,确是处於圆满自足状态,但当他思考「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时,其实早已醒觉,明白庄周与胡蝶是不同的二种物类,所以逗引出「分」字。
因此,讨论「物化」问题时,绝不应停留於「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这一段历程,而忽略后面「分」的重要。因为能「物化」,而且意识到「物化」,并说出「物化」的,只有「人」,由於人的自觉,所以有物我分别,这时物我的界限并未消泯,「我」仍是高於「物」的。
所以,「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 虽似「取消天地万物与我--客体与主体的对立关系,而臻於主客一体的境界」 ,但事实上,所有的关系都还是以「我」为中心,「天地」、「万物」都必得在言说者「我」的自觉之下,才能有「并生」、「为一」的结果。所以主、客体之间的界限即使曾经消融过,但当庄子说出「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之语时,已离开主客一体的境界,而恢复主体的认知活动,清楚意识到主、客体之间的差异。
笔者认为,当苏轼汲取庄子「化」的观念与用语时,他应当是完全体会其中深理的,所以这样一段物我对立--物我合一--物我分离的历程,其实正合乎苏轼 <书晁补之所藏与可画竹三首其一>一诗的变化过程。
苏轼早已阐明:「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当主体身处观照对象之中时,物我距离过近,其实是无法完全识得对象真面目的。因此,唯有在适当时候抽离情境,才能进行创作,苏轼<腊日游孤山访惠勤惠思二僧>诗云:
天欲雪,云满湖,楼台明灭山有无。水清石出鱼可数,林深无人鸟相呼。腊日不归对妻孥,名寻道人实自娱。道人之居在何许?宝云山前路盘纡。孤山孤绝谁肯庐,道人有道山不孤。纸窗竹屋深自暖,拥褐坐睡依团薄。天寒路远愁仆夫,整驾催归及未晡。出山回望云木合,但见野鹘盘浮图。兹游淡薄欢有余,到家恍如梦蘧蘧。作诗火急追亡逋,清景一失后难摹。
原以记叙笔法描写诗人腊日出游孤山、访晤惠勤、惠思沿途所见景象,但当他说:「出山回望云木合,但见野鹘盘浮图」时,闲适淡然之情盈溢诗中,恍如已达致「无心所遇安」 境界,颇有天人合一风味。不过,当诗人意识到「兹游淡薄欢有余」时,其实就好比庄周梦蝶而俄然觉般,已有感官活动的痕迹。「到家恍如梦蘧蘧」则类似庄子「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之疑惑。直到诗人的思考获致答案,明白物我之分,才警觉「清景一失后难摹」,须得火急作诗追亡逋。
比较<书晁补之所藏与可画竹三首其一>与<腊日游孤山访惠勤惠思二僧>的物化过程,我们不难发现二者颇为接近,徐复观先生分析文与可画竹历程时,说道:
在精神上把竹的整体生命,不是来自分解性地认知,而是来自反映於精神上的统一性地观照。将观照所得的整体地对象,移之於创造,却须将观照付之於反省,因而此时又由观照转入到认知的过程,以认知去认识自己精神上的观照,乃能将观照的内容通过认知之力而将其表现出来。由观照的反省而转入认知作用以后,则原有的观照作用将后退,而由观照所得的艺术地形相,亦将渐归於模糊;所以必须「急起从之,振笔直遂,以追其所见。」
细腻精微地剖析文同画竹的精神变化,带领我们进入创作者幽微的精神领域之中,共享其中奥妙。不过,徐先生并未说明当创作者「急起从之,振笔直遂,以追其所见」时,物我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
事实上,当画家「急起从之」时,所追之竹或清景,已非实存之物,而是竹、清景内化为创作主体心中之影象,也就是胸中之成竹 ,当画家振笔直遂时,创作主体主导的态势十分明显,此刻绝非身与竹化,而是竹与身化。
前文说过,「无穷出清新」的原因在於创作主体「其身与竹化」时,承接了竹所拥有的清幽特质,当绿竹样貌随时改换而有新意呈现之际,创作者也有了「无穷出清新」的表现。
不过,「无穷出清新」的根源并不只如前文所述,是由观照对象所决定的。因为成竹乃是存在於创作主体胸中,因此,创作主体胸次如何同样会影响观照对象的风貌。当白居易赞扬萧悦所画之竹逼真生动时,曾说:「不根而生从意生」 ,而「意」乃是由创作者精神品格构成,当此意贯注到创作对象时,画中之竹便能因此具有独特气质以致栩栩如生,与众不同,所以并非「经验世界之心灵化」,而是「对象世界之人文化」 。
文与可所画之竹所以能清新,很大原因便在於他能「夺官遣去不自觉」 、「逍遥齐物追庄周」 ,因此当「凛凛素节」 、「兴寄高远」之创作者下笔画竹时,其气节自然流贯笔下,而有清新意味。
除了以上二项原因,苏轼「无穷出清新」之说可能与他对水的看法有关。苏轼美学思想中经常以水为喻乃是众人皆知之事,这可能与他认为「水几於道」 有关,而「行云流水」 、「随物赋形」 之说非仅一见,可见「水」之形象特质可能已内化为苏轼思想一部分,时常於表述文艺意见时便自然流泻而出。因此,当他言及「其身与竹化」时,「水」的诸般性质或许也正浮现苏轼脑海中,从而联想起「清新」二字。
苏轼认为,水乃「因物以赋形」 ,当其所遇之物不同时,其形也随之不同,这与「其身与竹化」的情形颇为类似。因水是经常处於变易之中,加上「天地万物无时而不移」 ,水也就随之无时不移,刻刻有新貌出现,苏轼或许正是由此联想出「新」字。再者,如前文所论,「水性故自清」乃苏轼对水的基本认识,当他将「随物赋形」与「化」相联结时,「清」自然也随之出现。又因水「形生於所遇,而不自为形,故不穷。」 将以上有关水的诸般特性结合起来,便自然完成「无穷出清新」之说。
明白「无穷出清新」之意涵及其来源之后,我们不妨看看苏轼另一项重要意见--「天工与清新」 。
论画以形似,

"和"是应和的意思,"代器之"是人名啦.之前这个叫"代器之"的人写了首诗,然后苏轼就写这首来应和他.